离了

青青子衿

【曦澄】《至今》番外一 中秋

*迟到的中秋快乐。



去年中秋,两人相隔两地,不得团圆,那是因为彼此心意未通,正各自坎坷。

今年中秋,两人仍是相隔两地不得团圆,却是因为同为宗主,各自不得脱身。

唉。

莲花坞中秋家宴上,江澄坐在上首,闷了整杯酒,长叹一口气。席上在座门生客卿都有些不自在,好好的团圆节,宗主却总是沉着个脸叹气。虽然往年也不见笑脸,但为什么今年看起来……哪里不对?

另一边。

云深不知处家宴上,蓝曦臣坐在主位,呷了一口素汤,黑陶圆盅被一只颀洁如玉的手留在唇边,不知多久,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警告意味慎重地咳嗽声,他回过神来,连忙把汤盅放了下去。似乎感到不远处“弟媳”投来的揶揄目光,蓝宗主心中哭笑不得,索性不理。

明明人长久,却只能共婵娟,这对于刚刚在一起不满一年的两位宗主,实在是有些过分。

云梦。

宴散之后,江澄提剑出门。

一门生:“咱宗主可是好几十年没去看过中秋焰火了,今年怎么……?”
另一门生:“别多嘴。”

姑苏。

宴散之后,蓝曦臣提剑出门。

蓝启仁冷哼一声,眼不见心不烦般转脸回房。
魏无羡搭着蓝忘机的肩头:“天黑路远,大哥多小心啊。”

所以说,不管多四平八稳余威深重的人,谈起恋爱来,都比较掉智商。

入秋的风不再像夏时那样暖,夜里没了光照,温度更低。吹在身上,虽然不觉得寒冷,但仍有些凉。

尤其是中秋夜御剑。头顶一轮皓月,脚下万家团圆,村村挂灯笼,镇镇放烟火。热闹尽了,行至无人处,便衬得格外凄凉,郊野无论何时都是这样安静,植被上折射一点点圆月的清辉,叫人不忍长留,匆匆赶过去,又是下一处热闹地。

行至一处湖上,约莫是个繁华地带,岸上灯火映得湖水一片火红,像是燃着了一般。

江澄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到这红火的节日氛围,忽然觉得不远处风声猎猎,猛地抬头,果然见前方迎面飞来一人。紫电立时应念而出,化作长鞭席卷上前,只听“锵啷”一声,江澄倏地眉头一跳。

这声音,似乎有些耳熟。

不过短短一瞬,江澄已经打定主意,唇角一勾,手腕轻抖,带得紫电鞭稍旋了又旋,灌注灵力猛地往回一抽——

裂冰到手。可为什么,还带了个人过来。

蓝曦臣几乎同时认出江澄,来不及感慨因缘际会如此巧合,眼瞅着手中武器要被卷走,不连自己一同送去,似乎不太称职。

顺其自然借着灵力跃上三毒,朔月早早入鞘,江澄还在握着裂冰发愣,蓝曦臣已经将他抱了个满怀。

这样一抱之下,怀中人初时僵硬得像是离了魂。蓝曦臣也不说话,用搂着人的双手轻轻顺着这人的背。不多时,僵硬的身体便放松了下来,下巴搭在他的肩头,鼻尖顶着他的颈侧,一呼一吸,一凉一热,蓝曦臣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。

实在太久没见,实在有些想念。

忽然颈上一痛,蓝曦臣微微后仰,正好瞧见江澄刚收了一口利牙,瞪着眼问他:“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。”

“剑上窄。”蓝曦臣严肃答道。不退反进,又往前凑了半步。

三毒忽然动起来,急急俯冲下去,贯得蓝曦臣一个趔趄,幸好同江澄抱在一起。下一刻二人已经落了地,江澄召回三毒,一本正经道:“地上宽敞。”

叫你贫。

蓝曦臣抿嘴一笑,没有接话。

中秋夜出现在离家千里又是去对方仙府的必经之路上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江澄见蓝曦臣笑得意味深长,满足于终于见到这张脸之余,又有些被看透的羞恼。他们方才落在湖的西南边,沿岸再往北走个百八十步便是长长一条小摊,与莲花坞码头的集市有些像,只是不知道东西如何。江澄转过头去看了看,生硬道:“既然巧遇,不如去逛逛。”

蓝曦臣没有表现出异义。于是两人肩并着肩,隔着一层谓做“巧遇”的窗纱,走进了这条陌生却热闹的湖边小道。

如此走了百来步,看着却有些无趣。托节日的福,岸边十个摊中有六个卖灯,三个卖月饼,其余一个卖写奇巧玩意,也不多稀罕。很多商家挖空了心思揽客,也出些或通俗或刁钻的灯谜来猜,但对于二位宗主来说自然没什么挑战性,江澄走了一会儿,便觉无聊至极。

“窗纱”就这么隔在那里,他不动,蓝曦臣竟也不撩一下!

于是他装作看中一块实在没看出哪里特殊的月饼,余光转过去,却见蓝曦臣正对着临摊的一个灯笼出神。那人离得远些,摊前闹哄哄围着一堆猜谜凑热闹的半大孩子,摊主正被吵得焦头烂额,才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这样一位平生难得一见的俊雅人物关注了。

江澄皱眉,顺着蓝曦臣的目光看过去,那摊位上下挂了许多灯笼,灯笼上面都粘着个纸条,写着一条谜语,越往上的灯笼越是好看,谜语自然也越难,蓝曦臣却看着半中央一个实在没有哪里出彩的灯笼,连江澄看过来了都没发现。

江澄往前两步,站到蓝曦臣旁边,打算见识一下那条能令泽芜君愣神的谜题,只见泛黄的旧纸上一行没魂没体的小破字,写得是个“江边依旧灯火残”。

蓝曦臣察觉到了身边来人,转过头来,正好瞧见江澄勾起的唇角,微小的一点弧度,却像是盛满了万家灯火。

“想要那个?”江澄开口,话语中带着愉悦,似乎忽然间心情颇好,“怎么不去猜。”

“只是猜到,却不想要。”收到江澄投来的质疑目光,蓝曦臣道,“不好看。”

配不上谜底。

这马屁拍的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,但谁让是从蓝曦臣嘴里说出来的呢。江澄似乎很是受用,转身道:“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,我带你去湖边,那一定有卖祈天灯的,能自己在上面写字,比这个好玩。”

话虽这么说,其实江澄心里也没数,在他模糊的幼时印象中,临水的地方,节日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花灯,水里放的他都不稀罕,只一样祈天灯他特别喜欢。竹篾扎的方架上糊着半透明的纸,点燃底盘上的松脂,灯就能缓缓飞起来。飞得好高好远,一直到看不见。

正往前走着,手忽然被牵住,蓝曦臣紧紧拉着他,道:“慢点走,我怕跟丢。”

江澄张了张嘴,觉得这句话实在漏洞百出,他有一百种方法呛回去,实在懒得选哪一种更合适,索性一句都不说了。

街道窄,人又多,两个人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身边都是欢声笑语,闹得听不清脚步和心跳,只有手还牵着,暖得很。

两人花了好一会儿才从人群中走出来,码头两边竟真有几家卖灯的,湖上已经漂了不少,星星点点,自有一番璀璨味道。

“婆婆,两盏祈天灯。”江澄寻了个摊道。

“一盏就好,两支炭笔,麻烦了。”蓝曦臣说着,银子已经递过去。

卖灯的老人已经上了年纪,一笑就是满脸的皱纹,用暗黄枯瘦的手递出一盏架好的灯并两支炭笔。

蓝曦臣接过灯,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,收获江澄一个十二分不屑的眼神。他却只是笑笑,重新拉起江澄抬腿就走,后者被他拽得一愣,一时没缓过神,便被带着走了老远。

蓝曦臣在一处岸边停下,江澄不明所以地四下望了望,身后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,身前是一湖清澈波光粼粼,这里离码头已经有段距离,勉强算是远离人烟。顺风逆水,也少有花灯漂到这里,忽然间,就像是在熙熙攘攘的世界里,勾勒出了一小块天地,只有他们两个人。

手里被放上一支炭笔,转头一看,蓝曦臣已经开始在一面灯上开始写字,面容沉静,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。

江澄掂了掂手中的笔,状似随意偏头看去。

蓝曦臣写得很快,像是早就想好一般。短短两行字,写得是个:江边灯火残 依旧照团圆

江澄一愣,手中的笔差点滑下去。

蓝曦臣早就看到江澄投来的目光,本无意掩饰,便大大方方让开些,给人看了。

江澄别过脸,眨了眨眼,心中不知作何感想。

蓝曦臣轻轻一笑,道:“你若不想我看,就自己写,我不会看的。”说着竟真的往后撤了撤,转头去看湖中光景。

江澄被这样一说,反倒有些不服气,福至心灵一般飞快落笔,亦是两句,还要大大方方亮出来,写得是:月下风与水 不只谓离散

蓝曦臣从善如流转回头来看了,眼神忽然有些闪烁,江澄嗤了一声,道:“又不是什么吟风弄月的人,还要咬文嚼字……”

“字”字还没收声,江澄忽然觉得腰上一紧,灯已经脱手,却没听到落地的声音,面前袭来一阵温热的气息,蓝曦臣的唇附上了他的唇。

先是浅浅磨蹭,而后有更软更暖的东西欺了上来,江澄想躲,却只张开了嘴巴,那东西得寸进尺,伸进来便是一番攻城略地,两人的津液混在一处,他的脑子也仿佛不听使唤,一下子想要推拒,一下子想要更多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。还是蓝曦臣先放开了江澄。

江澄瞪着眼微微喘气,好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突然搞什么……”

“其实不是很突然。”蓝曦臣道,“方才在剑上,我就想这样了。”

“……”江澄。

“阿澄,我也想你。”蓝曦臣坦然一笑。

“……”江澄有点憋气了。一个“也”字,连他开口都省了。

扎好的灯被重新塞进江澄手里,蓝曦臣软语道:“先放灯吧。”

江澄皱眉,深觉一时不查,以致全军溃败,不扳回一城,实在有负三毒圣手威名。

“放完灯就去客栈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……”好像不太对啊!

还是先放灯吧。

擦火石点着了松脂,两个人各撑两角,明明灭灭的火光从不算厚的纸张中透出来,映在二人脸上,在浓厚夜色下勾勒出一个暖洋洋的模糊轮廓。

轻轻松手,祈天灯缓缓顺风升起,两人却谁都没有抬头去看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江澄忽然缓过神来,抬头望去,已分不清哪只灯是自己放的了。他有些恼,蓝曦臣却揽住他笑:“喜欢的话,以后每年都来放。”

“莲花坞比这里热闹多了,还有焰火看。”江澄还抬着头,追着那浓郁夜色下一簇簇星子般明亮的灯火,淡淡道。

“那明年去莲花坞看。”蓝曦臣答。

“你家明年不过中秋了?”江澄冷冷一笑。

“后年你来姑苏吧,家宴之后我带你去彩衣镇逛祭月市。”

江澄沉吟了一下,没有回答。

反正,以后还长着呢。

END。

注:“江边依旧灯火残”来自百度,谜底是“澄”。“月下”两句是我编的,谜底是“涣”,来自百度百科“涣卦又称风水卦,本义离散。”

2016-09-16 /  标签 : 曦澄 1839 31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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