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了

青青子衿

【曦澄】《至今》第二十一章 愿得一人心

江澄同蓝曦臣并肩走在一起。

云深不知处内,静谧淡雅,连偶尔从身边经过的小辈都是一概地缓步轻声,景与秋两厢对望,不知谁将谁衬得更冷清。

但江澄心里却一直有一小团火在烧,这团火不知何时自一片混沌中生出,几经明灭,数次奄奄,却始终没有熄却。方才又彻底光明正大地烧了起来,烧得他心头一片火热。

于是不知走了多久,他方想起什么似的,顿住脚,问道:“蓝曦臣,这似乎不是去山门的路。”

蓝曦臣转过脸来,两双深沉的眼眸一经对视,江澄忽然觉得那团火不止烧在他一个人的心里。

只见蓝曦臣微微笑着,嘴角浅浅的一窝,像是盛满了春风夏花:“不急着走,我先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江澄两眼一眯,道:“很急?”

蓝曦臣敛了敛眼睫:“是有些急。”

蓝家仙府深处,与别处无甚差异的一座房屋,只是院深雾重,再走近些便能闻到厚重的檀香,才知氤氲的缘由。江澄迈进院门的时候后脚在门槛上磕了一下,蓝曦臣忙一把揽住他的手臂,轻声道:“怎么这样不小心。”

江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重新站直了身子,却没作答。

大抵各家祠堂都长得差不多吧。江澄这样想着。

他早年在云深不知处求学,对这里即便比不得本门弟子熟悉也绝差不了多少。后来此处虽遭过火劫,但重修也是尽可能还原的。只是无论重建前后,他都没来过这里。这里,是蓝家人才会来的地方。

其实这一路上,他心中始终有些捉摸不清的念头,临到了门前,终于不得不承认,哪怕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他从没想过,有一天,会由着人带他进蓝家的祠堂。

于是不过心中稍一迟疑,连脚都要落他面子。

他定了定神,自觉有些多余却不得不问了一句:“当真?”

就像一个常年走在沙漠中的行人,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绿洲,即便已经嗅到湿气,却还是会担心是否是海市蜃楼。

蓝曦臣闻言,嘴角蓦地一僵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,眼神中顿时染上一层不可名状的情绪。

“江宗主,半炷香前才在寒室说好的,这么快就要始乱终弃吗?”

江澄嘴角一抽,心道蓝曦臣这装委屈的本事实在不怎么高明,也不是很能相信他居然与自己开起玩笑,以至于还没来得及转开脸便轻笑出声,心中那点过分矫情的迟疑也烟消云散。

他一笑,三月春风十五明月也重新回到泽芜君的脸上,后者牵着方才握住的手,再不留余地地一把推开了那扇古朴厚重的门。

房内空旷简洁,是蓝家一贯的简朴风格。先祖牌位层列香案之上,烟雾轻笼,如仙肃穆。地上几个蒲团,上面覆着层久不经人气的寒尘,只有一个更干净些。

魂灵之事向来错综复杂,生者无一可得正解,虽然心知案上供着的不过是些牌位,但走进门的那一刻,江澄还是不免生出一种被蓝家列祖列宗盯上了的感觉。

他在心里念了一句对不住了,转念一想,又觉得有些亏。他是断了蓝曦臣的香火,可没断了蓝家的,倒是蓝曦臣该去他家祠堂说句对不住才是。这样一想,不免又想到蓝曦臣若是对上他父母……江老宗主夫妇过世这许多年,江澄还是头一次在想起二位时打了个哆嗦。

蓝曦臣眼见着江澄脸色变了又变,心中大抵能猜到些,不觉好笑,倒觉可爱,只待江澄回过神,便拉着他一同在香案前跪了。

蓝家列祖在上,晚辈云梦江晚吟。

江澄仰着头,眼前世一排排的先祖牌位,心中念过。

他整理了心情肃穆而坦诚地望着这些前辈牌位,半天却等不到身边有什么动静,转过头去,便见蓝曦臣规规矩矩跪在那里,微垂着头,敛着眸子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“不说点什么吗?”江澄问。

蓝曦臣抬起头看他,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,道:“是在想还有什么没说过。”

“……”江澄想了想,道,“大概没什么好说的了。”

长跪的蒲团,染着檀香的衣衫,他们这些天,虽然相隔千里,但似乎都约好了似的过着一样的日子。

只是今天,在一处,做个见证。

不唱词,三叩首。

礼成。

僻静的祠堂不比迎宾大典,层层牌位不比高朋满堂,两件轻衫不比明艳喜服,无乐唱和,无人祝福,但也算拜过天地,也算喝过合卺,从今往后,就是侣人。

直到出了院门,江澄才猛然想起,他还一句话都没同蓝曦臣的父母说,就这样拐跑人家儿子,实在有些说不过去。

蓝曦臣只是笑道: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呢。”

倒也是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。

江澄道:“这次事情结束,你需得跟我回趟云梦才行。”

“这是自然。”蓝曦臣笑,“还未拜见岳丈大人。”

江澄点着头,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,还说不上来,蓝曦臣已经召出朔月,想要拉江澄一同御剑。

江澄怔怔盯着蓝曦臣伸过来的手,扶着的三毒铮鸣了两声,又被按了回去。

——


无巧不成书。江澄听着临岸处软软绵绵的江南方言,看着两侧规矩排列的白墙灰瓦,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。

 

上次来时,他自己占了一条船,还在跟魏婴比谁划得更快。如今船还是当年那模样的小小一条,却有个人腆着脸来跟他挤。

 

江澄背着手站在船头,一副睥睨江山的豪气模样,旁边却肩挨着肩地也站着一个,身后那么大的船舱,却不肯挪地方。

 

罢了。江澄想。谁让他自己也不想撵人家呢。

 

沿着河路往前走,不远就是碧灵湖。他依稀记得从前来时还在心中念过这江南风情,连一个湖的名字都取得这么好听。却没有说出来,不然必定要被魏婴那家伙嘲笑。

 

正无边无际地瞎寻思着,视线内水天一线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,二人对视一眼,继续向前划去,那模糊的一团渐渐清晰起来,分明也是一条小船,上面一黑一白两个人影,熟悉得无法他想。

 

不算中秋那张“大逆不道”的信纸,自上次没有告别的分别之后,二人便没了交集。事实上,恐怕两个人都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。

 

也是造化弄人。

 

前头二人也察觉到他们的到来,一齐回过头来,四人眼中都染着一层疑惑。

 

蓝曦臣:“忘机,魏公子,你们怎么在这里?”

 

魏无羡开口:“我们这几天在南边的镇子玩,听说这里闹水鬼,才来看看。”他眼珠一转,视线在同船的二人身上来回地看,“大哥……你们这是?”

 

蓝曦臣摇摇头:“并非水鬼,乃是水行渊,家中为此地筹备已久,已在东北角修了闸,此次我来,便是要将其彻底锢住。但家中弟子多不通水性,我不放心带来,倒是……江宗主肯来帮忙。你们既然也在,事情倒是好办许多。”

 

一听是水行渊,蓝忘机与魏无羡也有些愣神,还未待仔细追忆堪堪从脑海里翻涌出的十多年前那些往事,便被江澄一声冷笑打断:“你们二人倒是潇洒,大事小事一概不管不问,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,还不知道呢。”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蓝忘机,责备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。

 

“阿澄。”蓝曦臣轻轻攥住了江澄的指尖,“事不宜迟,还是先商量一下眼前水行渊的事吧。”

 

他叫人那一声不大却也不小,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,魏无羡刚要习惯性地回两句嘴,便被蓝曦臣那一声唤定在当场。

 

他缓缓将头转向身边人,却见蓝忘机盯着对面两人一双袖子紧挨着那处,眉头紧锁,看不出在想些什么。

 

江澄只觉指尖仿佛被灼了一下,强忍着才没在另外二人面前露怯,意味深长地看了蓝曦臣一眼,清了清嗓子:“说吧,怎么打。”

 

本来两个人的活平摊给了四个人,又有魏无羡这个修鬼道的在,这一趟任务便稳妥了许多。简单商量过行术布阵之事,四人便欲御剑动身。只是临动身前蓝曦臣站在朔月上,忽然道:“忘机,你先随我来一下。”

 

二人飞到稍远处,蓝曦臣看着弟弟很有纠结的脸色,拍了拍他的肩膀,道:“我知道你苦熬这许多年,最近想要散散心也是无碍,家中有我,不会出事。江宗主心直口快,你不要介怀。”

 

蓝忘机点点头。

 

蓝曦臣又道:“以后玩够了,还是要常常回来的,叔父到底是舍不得你呢。”

 

蓝忘机一再点头,脸色缓和了许多,又开口问起另一件事:“兄长,江晚吟他……”

 

蓝曦臣轻轻一笑:“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 

蓝忘机的脸色忽然有些精彩。

 

蓝曦臣心中忽然觉得有趣,难得半开玩笑道:“以后便算是一家人,可不许再闹别扭。”

 

说完便带着蓝忘机往回飞去,蓝忘机看着兄长的侧影,脑海中无端浮起一句“近墨者黑。”

 

待二人回到船上,果然见余下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,重新出发时蓝曦臣缀在江澄身后,问他与魏无羡说了什么。

 

江澄:“他问我们什么关系。”

 

蓝曦臣一挑眉。

 

江澄:“我说,关他屁事。”


tbc

2016-10-15 /  标签 : 曦澄 1968 47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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