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了

青青子衿

【曦澄】《至今》终章

*第二十一章补了后半章,不要漏看了

天高云淡,秋风凉爽,一道宽阔清明的江面上,两条小舟挨在一起,顺着水流缓缓飘着。晚秋日头短,这时候天已经蒙蒙擦黑,远处山间还嵌着残阳,另一头月亮已经隐隐亮出个弯儿了。

四人一行,不疾不徐顺着江流缓行,不知已经漂了多久,江面尽头已经能隐隐望见一隅渐渐兴起灯火的码头。

水波和缓,泛着微光,与早些时候那凶险黑恶的一湖水的确是不同的。

区区水行渊,对于他们四人来说实在不能算凶险,但那东西若是单单驱逐,换个地界又是个祸害。这实在有悖蓝家安身立命之道,是以早些时候在湖边较窄的一角修了闸,只等将那水行渊锁进去,慢慢曝干。

既要行术布阵,又要清理水鬼,事后四个人都有些疲惫,蓝忘机心疼魏无羡御不得剑又耗了太多精力,难得开一次口,四人便乘着来时的小船,一道走水路往云梦歇息一晚。

魏无羡嘴上嚷着好累,上了船就往在蓝忘机身上一靠,没了骨头似的。精神却好得很,插科打诨,不一会儿就将蓝忘机打趣得耳根泛红。

江澄一坐上船的时候就开始犯困。他一连几日没有睡好,更是劳心费神,好不容易结了心结,一口气没喘匀又跟来驱水行渊,难免身心都有些疲惫。连魏无羡的吵吵嚷嚷都快成了催眠曲,蓝曦臣见状,脱下外袍给他折了个枕头,好说歹说让江澄枕着躺下。等人睡着了,才又悄悄将人挪到自己膝上,撑开外袍给人盖了。一番动作全落在另外二人眼里,魏无羡撑着头吃吃地笑,倒是什么也没说。

莲花坞码头外生着几亩莲花,夏末秋初的时节开得最好,大片绿叶顶着红花,日头映衬下水光潋潋,任是再寻常的花儿也能映出三分颜色。

小舟已经飘进了莲花丛,魏无羡伸手,揪了一片边沿已经有些枯败泛黄的花瓣放在手心翻卷着玩,似乎还想衔在嘴边吹两声哨,但花瓣终究太软,企图便落空。于是伸了个懒腰,叹气道:“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啊,这片莲花都过了季,不然大片大片地开着,好看得不得了。”

蓝曦臣听得有心,问道:“这莲花什么时候最好?”

魏无羡说:“约莫六七月份的时候吧,是花时,天也暖和,白天太阳映着鲜艳好看,傍晚天也不黑,在码头那边吹着江风往这头看,那才是神清气爽。”

他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我和江澄小时候,经常在这儿玩。”他终于将手里那瓣花撵碎,一抬手扬进了江里,零星的粉红颜色浮在江面,周围荡不出一点涟漪,“今天时候不好,错过了月份也错过了时辰。”

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口,眨眨眼,没事儿人一样又闹蓝湛去了。无端勾起的话茬只留在各自心里发酵。

最好的那些时候,他们都在错过。

膝盖一轻,蓝曦臣低头,正瞧见江澄悠悠转醒,还没缓过神的时候,一双眼蒙着睡意,不似往日凌厉,瞧着竟有些可爱。他伸手拂了江澄额头上的浮汗,心道,也不尽然,这便是最好的时候了。

不过须臾,江澄已经缓过神来,腾地坐起身,还未来得及质问,身上便滑下去一件白色外袍。

“……”

一鼓作气,再而衰。

蓝曦臣:“我怕你着凉。”

“……”

三而竭。

江澄一把将外袍丢回蓝曦臣胸口,余光正瞥见旁边船上的两个人正往自己这里看,他像是眼睛被灼了一下似的移开目光。自己的私事被别人知道了是一回事,看在眼里又是另一回事,想当初他也变着法的损过魏无羡,如今轮到自己身上,更加没有底气。

好在船已经漂到码头,四人起身上了岸,不远处就是莲花坞的大门。

江澄还有些抹不开,魏无羡却浑不在乎,嘴上说着劳烦江宗主了今晚我和蓝湛就在莲花坞借住一晚吧,外头客栈还要走很远,而且床也没莲花坞的大。

江澄瞪了他一眼,刚想开口,忽然像是想到什么,改口道:“敢来你就来。”

魏无羡盯着江澄嘴角,总觉得这个昔日发小刚才好像是要笑。

很快他就知道江澄那句话什么意思了。

莲花坞的大门这许多年来没怎么变样,但从他上次路过,就多了点东西。

“蓝湛!狗!狗还在!!!”

江澄像是一点听不见惨叫一样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进了门,蓝曦臣无奈笑着摇摇头,将一团雪白的小狗从大门边很是精致的小窝旁边抱起来,掩在怀里。兄弟二人一人抱狗,一人抱着魏无羡,如此进了莲花坞的大门。

见宗主归来,自然有下人前来迎接。见到魏无羡时很是一愣,却也没说什么,江澄吩咐去准备两件客房,便径自回房休息去了。

接下来的那段时间,江澄每每回想起来,总觉得是因为太累了才有些恍惚,导致整个人都很是云里雾里。

他记得那天第二日清早,四人难得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地吃了一顿早饭,之后魏无羡与蓝忘机便告辞,继续过逍遥人间的日子去了。蓝曦臣却拉着他往祠堂走去,说是这次拜过,便着实算是成亲了。一番之后又问他有没有酒,把江澄实实在在吓了一跳,他却说在云梦自然不管姑苏的规矩,一生只得这一次,规矩总要做全套。江澄思及蓝曦臣酒品,有些发愁,但看着蓝曦臣那一脸真挚的模样,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,于是一杯酒下肚,蓝曦臣便在江澄房里把他的“大婚当日”睡了过去。

再醒来的时候,房里已经掌了灯,隔着一层纱帘,能看见几团烛火微微闪动,拥簇着一个人影,在案前撑着头翻书。

蓝曦臣撩开床帘,问道:“阿澄,几时了?”

江澄回过神来,勾着一边嘴角抱着双臂,站起身自上而下睨着床上的人,颇有些挖苦意味:“还早呢,天还没亮,泽芜君放心睡。”

蓝曦臣笑得有些心虚。

江澄:“这下开心了?堂也拜过酒也喝过,总算没负了你们蓝家的讲究。”

蓝曦臣略沉吟了一下,道:“还差一样。”

“啊?”江澄不解。

蓝曦臣抬起头,眼神里蕴着不同寻常的热切,江澄听见他开口说了一句话,每个字他都听过,连在一起,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。

他说,还差洞房。

江澄后知后觉的有些手脚发麻,他这段时间心思繁杂,好不容易跟蓝曦臣将心思捋清了,交代了,却没倒出过空来想这等事……

江澄深吸一口气,坐到床边,想了想,抓住蓝曦臣的手,好不容易将紧抿的嘴唇张开,一万分严肃道:“蓝涣,实不相瞒,我,我对这等事,不是很清楚。实在是怕伤了你,你……你别着急,我们慢慢来……”

却见蓝曦臣先是一愣,随即越发笑了出来,他掀开被子,一手抚上江澄领口,两个人瞬间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。

蓝曦臣说:“没关系,我来。”

……

深秋的夜,虫困草枯,本该格外静谧。莲花坞宗主的卧房中却有些不太平。窸窸窣窣吱吱嘎嘎的声音一直响到后半夜,间或夹杂着一些分辨不清的轻声低语,辗转呻吟。头天被抱进来就没有放出的小白狗在院子里游荡了大半夜,最后还是在墙角找了片舒服的地方,耷拉着耳朵睡着了。

——

尾声:

第二日午间,蓝曦臣拎着食盒回到卧房,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,问了下人,说是江宗主刚刚去了书房。

于是蓝曦臣推开书房的门,便见到这样一幅场景。

江澄只穿着一身家常便服,外面一件轻裘松松垮垮披在身上,连发也不曾束,乌黑的颜色倾泻在肩头腰后,迎窗而立,午间的日光映衬着他的侧脸,柔和了些许棱角,平添三分温和静好。

蓝曦臣走过去,从身后将人抱住,感到一瞬间有些无法言表的僵硬,连忙讨好似的在腰间轻轻揉了揉。

江澄冷哼了一声,道:“作何?”

感到怀中人的放松,蓝曦臣便轻轻凑在他的肩头,像是在说悄悄话:“我给你带了饭菜,回房却没找到你,下人说你在这里,怎么?云梦事情很多?洞房第二天都不许宗主歇歇吗?”

脚尖一痛,是江澄狠狠踩了一脚。

蓝曦臣乖乖闭嘴。

这扇窗前是云梦的一个小校场,他们从云雾山中捡来的那个孩子——现在叫江澜——正在场上与其他弟子一起修习。江澄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尚有些瘦小的孩子身上,抿了抿唇,道:“给他取个字吧。”

“怎么?”

“也不必等十五岁了,就现在吧,他的名字是我取的,想来字还是归你。”

蓝曦臣想了想,拿鼻尖蹭了蹭江澄的耳垂,亲昵道:“你也不必太过着急,不过……字我这里倒是有一个,不瞒你说,想了很久了。”

他放开江澄,将人引到书桌前,摊纸提笔试墨行云流水,黑纸白字浅浅两行:

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

“就叫子衿吧。”他说。

江澄盯着那两行字,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,只道:“你惦记了许久,就是这么个字?”

蓝曦臣却答非所问,将笔递给江澄,道:“后两句是什么来着,我有些不记得了。”

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泽芜君会提笔忘字?江澄无论如何不相信,却不拆穿,接过笔在下头续完了两句,挑眉看着蓝曦臣要搞什么把戏。

蓝曦臣浅浅一笑,将江澄手里的笔拿回来,将最后一句那个“沉”字用墨点了,另在下面另题了个“臣”。

一页宣纸上,整整齐齐列着四句诗,前两行笔锋温润,后两行却有些锋芒毕露。
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,但为君故,臣吟至今

江澄张了张嘴,感觉耳根有些发热,想要抱怨两句蓝曦臣这咬文嚼字的毛病,还没开口却被噙住了嘴唇。

一切的遗憾残缺仿佛都被温暖的怀抱驱散,如今,便是最好的时候了。

END.

还有一点点想说的话,就是另外的后记了。《至今》到这里,全文完。

2017-02-01 /  标签 : 曦澄 3395 95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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